她直觉不对。满心疑惑地出来,齐妈催着给大家拍合影,她说,“我妈还没回来呢,你们先吃着,等她回来人齐了再一起拍。”
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坐桌前吃上了,她却没心思,一直在低头给她妈打电话发信息。她妈平时很少晚上天黑了还出去遛弯不回来,何况天气这么冷,何况还是除夕夜。
电话还是不接,但是她妈终于回复了信息给她。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天还没有黑。向妈一个人坐上了公交,然后又倒了地铁。这个路线向亦文没教她坐过,但教会了她怎么在手机上看导航地图。
今天她出门三次,一次是早上没人愿意去早市买菜,向爸又嚷嚷腿疼,她去早市买了菜,第二次是下午推二宝出去晒太阳遛弯,向爸还是说他腿疼,她就自己去了。
路过一个小区门口,她远远看到一个再眼熟不过的人在路口摊位买了一兜桔子,好像还拎了几兜别的什么水果,还有一箱牛奶,然后进了小区。
“不是天天喊腿疼吗?让干活不干,自己往哪儿跑呢?!”她火不打一处来,没有多想就跟着去了,眼看向爸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个楼门,她索性就在原地等,没多会儿向爸就出来了,手里空空,后面跟着出来个人,正是褚阿姨。俩人自然地骑上同一辆小电动车,优哉游哉地走了,拐出小区中途还停下问了问路边卖苹果的价格。
向妈僵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扶着二宝的推车,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等她带着孩子回到家,褚阿姨已经在准备年夜饭了,向爸颠颠地去厨房帮忙,那个殷勤劲儿,她活到这么大岁数都没见着过。
她抱着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的侥幸,把向爸叫到屋里。
“你这些天,不是腿疼吗?”她问,“你怎么知道人家家住哪的?你去她家里干什么?”
向爸一愣,也没想到她看见了,沉默了几分钟,竟脸色都没变地说,“怎么了?我爱去哪去哪。这里是闺女家,你别给我作。”
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爱面子,在闺女家,又有外人在,她什么事都干不出来。
她耳朵嗡嗡响,闺女叫她,说了什么话她都没听见,就直接进屋了。
一大家子人都在为过年做准备,这是女儿和女婿的家,也是大家都盼着好好过的一个年。但今天,她好像没办法勉强自己坐到那张餐桌上去了。
什么事都干不出来,那我走吧。她想。
大家说说笑笑地吃饭,没人注意向亦文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她抬起头,她爸坐在桌对面,跟一旁的褚阿姨正聊得来劲。再看一眼自己旁边,空椅子是给她妈留的。小琪一边吃,一边问,“姥姥还不回来?”
外面烟花绽放,屋里其乐融融,这本是她心里憧憬过很多遍的,阖家团圆的景象,但她又不得不亲手把这景象破坏。
她僵硬地站起身,手不小心碰到了小琪的碗。“妈妈你把我的虾碰掉了。”小琪说。
她就那样僵硬地站着,齐全问,“怎么了?”
“……你们先吃吧。”她不想当场问她爸。她觉得太丢脸了,即使是放在这麻烦不少矛盾不断的日子里,也还是太丢脸了。
“……我去找我妈去。”她拼命压下火气,说。
“怎么了吗?”齐全起身,看她脸色奇怪,“我跟你一起去?妈去哪儿了?要开车接吗?”
“爸,我就问你一遍,我现在要去找我妈,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向亦文实在忍不下去,盯着她爸,咬牙说道,“今天我妈要是少一根汗毛,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顾不上在家里算账,向亦文匆匆忙忙地准备出门。坐进车里的一瞬间她突然冷静下来,她该去哪儿找她妈呢?再打电话,她妈已经关机了,也可能是出去太久没电了。又没有车,又不认识路,她妈能去哪儿呢?
先转了小区周围,附近公园,和平时遛娃买菜可能经过的每一个路口,没几分钟一脚油门就转完了,大家都在家吃团年饭了,路上车和行人都寥寥无几。眼看着毫无头绪,她心烦气躁,停在路边给齐全打电话。齐全也出来了,他沿着公交线路开到了最近的地铁站,也没见着人。
她突然意识到,除了家周围这些地方,她似乎都想不出她妈还有可能去哪儿。搬进新家之前,提前一年就来替她忙活,搬进新家之后,就只剩下带娃买菜,几乎不会走出离家方圆两公里外。她自己还能把娃扔给家里,出去跟齐全看电影,跟蒋赛她们吃饭,还能泡温泉,她妈在老家的时候可也是喜欢逢年过节跟老姐妹一起去烫个头,搓个麻,去洗浴中心泡个澡吃个自助,自从来了之后,再没去过了。
她总是说,妈,这儿就是你家。可能她妈并不这么想。
“我想去火车站看看。”她给齐全打电话,“我刚才又打过她电话了,还是关机。”
“火车站?为什么?”齐全问。
“我也不知道。”向亦文说。“我去南站。”
“那我去北京站?”齐全问。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