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镯子本来有一对,是她陪嫁剩下唯一的宝贝,她上大学那年,奶奶卖了一只,成了她初次离家的盘缠,另外那只多年以后戴在了孙媳妇向亦文的手上。小琪出生之后,奶奶就念叨了好几回,说自己一个孤老太太,身上再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给孩子们了。二宝出生,她又念叨了一回。
不过只要奶奶还在,这个家就也像是有了根骨,老人安康,孩子茁壮,有绵延的血脉,也有簇新的希望。老人家在中间一坐,晚辈们或坐或站簇拥周围,两个宝贝拥在膝头,全家福定格的一瞬间,仿佛留住了每个人对这个家庭归属感最强烈的一刻。
齐盼站在角落里,浑身僵硬,试图扯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总是不得法,索性放弃了。
“……这么大人了,不懂事?……”趁大家忙着给宝贝布置抓周,齐妈在一边跟齐爸嘀咕,“你看人家那小姑娘,都知道给这个送礼给那个送礼,齐盼这么大人了,走哪就发红包发红包,一点都不走心。显摆她有钱了?有钱怎么不知道孝敬家里?齐全买房子的时候她哪去了?”
“发红包有啥不好。”齐爸说,“啥都没有钱实在。你看她不着家不吭声,每年偷着给老太太多少呢。”
“也是。”齐妈说,“还好老太太不会弄,要不然那么多钱,白瞎了。”
那边向爸和向妈抽出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向亦斌和他的女朋友几句,向亦斌从小虽然成绩没有姐姐好,但胜在长得好看性格好又会说话,从来不缺女孩喜欢,上了大学女朋友也没断档过,他爸妈已经习惯了,看小姑娘聪明伶俐的,就说了几句两个人好好相处啊不要吵架的场面话。
“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褚娇?”向妈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褚娇大大方方答道,“阿姨,我小时候我爸就因为工伤去世了,我跟我妈长大的。我妈现在在河北打工呢。”
“啊,”向妈觉得戳了孩子的伤心事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你妈妈也不容易,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培养了你这么好的女儿,聪明懂事有出息。不像我们家小斌,娇生惯养。”
褚娇就笑,坦率地说,“也没什么出息,毕业了都没找着工作,直接失业。”
也是没想到小姑娘说话直来直去,向妈只好尴尬地笑笑,打圆场道,“早晚的事,早晚的事。你们都是名牌大学高材生,还愁找不到工作?”
褚娇也笑笑,没说话,向亦斌赶紧扯他妈胳膊,“行了行了,妈,别问那些有的没的了。”
“怎么就是有的没的了?”他妈瞪他一眼,“我不能问人家,我还不能问你了?找工作找不出来个名堂,就只能在人家家里面借住,自己没点眼色?”
隔得不远,向亦文听在耳朵里,装作没听见,知道这话是她妈说给她的,一边作出敲打弟弟的样子,一边告诉她弟弟心里有数,不会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但有数归有数,如果他真的赖着不走,向亦文也没想过要怎么办。
向亦斌便不高兴,哼哈地应了一声,拉着褚娇去一边吃水果。褚娇没吭声,任由向亦斌勤恳地给她剥了香蕉又剥了柚子,这才看了他一眼,“怎么,怕我说啊?”
在来姐姐家的路上,小情侣已经吵过一架了。本来两个人高高兴兴地一起网购了给家人们的礼物准备今天登门,褚娇网购的地址是她租的房子,打算整理好了一起带过去,向亦斌却说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寄他姐家就行,反正他也住那儿。
“那不一样,还是去的时候带比较好,毕竟是第一次去人家新家嘛。”褚娇窝在床上,一手抱着西瓜,一手刷着手机,“这样礼貌一点。”
褚娇租的房子是三居室的一间次卧,为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转正的实习租的,朝北,窗户也很小,暖气片窄窄的一条离床特别远,她租下来的时候想了一秒钟冬天会不会冷,但现在是夏天,就先不管了,省钱要紧。同租的是另一个单身女性和一对情侣,大家都很忙,根本见不到面,厨房没人用,她一个人换掉了生锈的水龙头,浴室喷头老往下掉,她拿绳子和胶带把喷头绑在水管上,像一个上吊的傀儡。
“有什么的。”向亦斌一骨碌滚到她身边腻着她,“那就是我们家,我家不就是你家。哎,说真的,”他说,“你那实习不是不一定转正吗,要不你搬到我那去算了,真的,地方比你这儿宽敞,还舒服。”
褚娇立刻横了他一眼,“别咒我!谁说我不一定转正了,我一定转正!”
“……好好好。”向亦斌只好求饶,“但是你真的离我太远了,从我家打车到地铁站都得半小时……我哪有钱啊?”
“别跟我提钱!”褚娇的声音立马高了八度。
向亦斌立刻知趣地闭了嘴。就在几天前,褚娇发觉她刚刚开卡不到半年的信用卡,被向亦斌改了短信提醒设置,导致她才发现向亦斌拿她的卡已经透支掉了三万多。向亦斌苦苦求她,说他知错了,因为被黑心租房中介骗了才花了那么多。
“现在你住在你姐家了,不花房租了,总有钱还我了吧?”褚娇说。
“……你千